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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四十四 移花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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圓方大師始終都沒有看一眼柳上櫻花,淡然道:“施主錯意了,老衲只是方外之人,六根清靜,只求靜在修行,至於塵世之事,非老衲所能為了。”柳上櫻花有些不悅道:“伯父,這是你的真心話嗎?你若靜在修行,那便是萬物皆空,可是你現在又為什麽不敢正視我呢?我看得出你分明就是在逃避,不敢面對這個現實。”圓方大師心生黯然,說道:“阿彌陀佛,女施主,有些事情非你所想,有些事情,非老衲所願,所謂自以為是,便易生迷障。至於‘伯父’一詞,堪堪名諱而已,你還是叫老衲圓方吧。”他的意思是說,我並不是你的伯父,你叫也沒用,我是無法認你的。

柳上櫻花臉色變了變,但很快又笑臉如花,狡黠的道:“那好,就依大師所言。敢問大師,你們參佛修行,又是為了什麽呢?”圓方大師合什以觀,神情立時變得極是*肅穆,誠聲道:“學佛參禪者,當然是以普度眾生、頓悟成佛為修行宗旨。”柳上櫻花站起身來,掀開羅帳走了出來,盯著圓方大師媚笑道:“既然是普度眾生,可是眾生都是世俗相,大師又如何普度呢?”她這話其實設了個大陷阱,“眾生”便是“萬物”,不分國度,無分敵我,若是“我”有難,你又會“普度”嗎?圓方大師倒是一怔,沒料到柳上櫻花會有這麽一說,一時竟然無言以對。

柳上櫻花走近他,端詳著他的充滿歲月溝壑的臉,眼淚不禁流了下來,忽然“撲通”一聲跪在圓方大師面前,悲聲說道:“不管你是什麽身份,在我心中你都是我伯父。在別人面前,我就叫你大師。”圓方大師有些驚慌失措,這才望清她的面容,內心又是一震,腦海中只一個念頭不停縈繞:“太象了,簡直太象了,跟她媽媽一個樣貌。”片刻才回過神來,慌亂的道:“女施主快請起,快請起。”柳上櫻花泣道:“伯父,這裏都沒有外人,你難道就不肯認我嗎?”圓方大師心如刀割一般痛,心道:“怎麽認?這又怎麽認?”身子晃了兩晃,才又穩住心態,別開她看起來令人心碎的淚眼,說道:“有什麽話,女施主請起來說。”

柳上櫻花見他終是不認,心中生得一絲怨氣,又不好發作,只得忍耐,依然跪著不起,無限哀憐的道:“伯父,你難道就這麽狠心嗎?如果你心中還對我父親充滿了怨恨,侄女今天就代她向你陪罪,好嗎?”

圓方大師心亂之極,現在不用多問,他已經可以確定眼前這少女就是自己和廣沫涼子所生的女兒,只是十八年了,直到這一刻,他才真正的去面對著自己的女兒,可是有著千言萬語卻又不能說有著骨血之親卻又不能認。這是如何的一種苦痛,他也無法再去想象。他只覺體內血管張弛得特別厲害,幾乎象是要爆裂了。他強忍住內心的悲痛,心中只想:“一切神馬都是浮雲,沒什麽可由悲苦,沒什麽可由悲樂,佛祖會體諒世人一切諸如苦惡怨恨。”片刻後方才靈轉明清,慢慢背過顫抖的身軀,仰頭長嘆一聲,說道:“你起來吧。”

柳上櫻花面有喜色,道:“伯父,你肯認我了?”圓方大師也不回答,只是哀嘆不已,說道:“自十年前皈依佛門那一刻起,我對佛祖起誓,此生餘年與柳生家族再無瓜葛。”言必飄然而去,直至久遠,方才又聽得圓方大師的聲音傳來:“他鄉異國,苦寒無依,你還是回去吧!”

柳上櫻花面色一片寡白,空茫的站起身來,望著窗外落霞如雨的天空,雙眼之中漸漸生起一股毒蛇的寒茫,惡狠狠的說道:“你想與柳生家族再無瓜葛,只怕你永遠休想。”

就在這時,響起幾下輕微的敲門聲,左翼輕聲道:“宮主,柳生先生去勢好快,竟然無法追上。”柳上櫻花咬咬牙道:“追他做什麽,我遲早要讓他知道我的厲害。哼哼,沒有他,我們照樣可以完成我們的目標,”左翼應道:“是!”柳上櫻花道:“派去追蹤那另一個和尚的姐妹回來沒有。”

這次回答的是右翼,道、“剛剛回來了,探得那和尚背著那女的是往一個叫太原的地方去的。”柳上櫻花想了一下,問道:“父親大人本來要派人來殺了柳生靖雲,只是我原以為可以利用他,這才留他性命,現在你們認為該怎麽辦?”左翼道:“要殺他倒不急在一時,我們此次前來,是為了柳生家族存亡,也是為了大和民族的興旺。在省府的寺廟裏,我曾聽裏面的‘一休’大師說起中土武林,少林派是他們的泰山北鬥,裏面有個什麽藏經閣,藏著無數的武學寶典,從剛才柳生靖雲的身法看來,那絕不是我們柳生忍者的法術,他肯定也是學會了少林派的武功,我想這正是我們的目標之一,我們不如就先去少林吧。”

右翼說道:“可是我認為,搶奪武功寶典並不急在一時,倒是大宋有哪些出類拔萃的精英人才,才是我們的首選,但我們目前又並不明確哪些人是我們‘移花宮’要采納的精華,所以我認為我們不如先去各地探訪清楚,再作計議。”柳上櫻花笑道:“那我們就兵分兩路,一路由你們姐妹趕往少林設法取奪武功寶典,一路就由我帶領,先往太原去看看,若查得有優良品種,我們就下手。不過任何時候,千萬不可張揚。”比翼雙飛齊聲道:“願聽宮主差遣!”

當下兩路人馬分道而行,比翼雙飛去了少林,柳上櫻花則趕去太原。不過她們畢竟都是外族之人,中華如此地大廣博,幅圓遼闊,她們要去任何一個地方,顯然絕非易事,東南西北,任行其中,都有迷路的可能。所以柳上櫻花在去往太原的途中,不知走錯了多少路,以致行而無蹤,宛如在天地間消失了一般。

倒是不通和尚背著陸芳華一路北上,很快找到一輛大馬車,將陸芳華往車上一放,他長籲一口在體內壓抑良久的濁氣,哈哈笑道:“灑家就不信找不到馬車。丫頭,這下可就輕松了,不過只怕這四條腿的畜牲可是倒黴催的啦。哈哈!”大笑一聲,揚鞭起程。

陸芳華望著他奔放若狂,想著他手臂唐毒未除,是如何也笑不出來。不通和尚渾然不以為憂,敞開喉嚨大叫道:“我道他佛爺的個天哦,灑家才不怕你來煎熬喲……”他嗓音倒是不錯,又唱的是北方民歌《信天游》的調調,詞是隨口亂編,此時唱來,倒也別有風味。陸芳華瞧著瞧著起先也未在意,到後面漸漸發覺似乎有些不對,可到底是什麽不對,她又分辨不出來。

就這樣,也不知行了多少時日,只覺日月風雨如梭,天地替變更疊,鬥轉星移之間,每往山西走近一步,便要寒冷一分。道旁光禿禿的樹枝滴滿霜露,在溫暖的陽光映照下,竟是無比的淒然欲滴。

這其間,陸芳華身上的唐毒幾有發作,間隔的時間或長或短,宛似那唐毒憑興而發,想來就來一般,把個嬌滴滴的陸芳華折磨得苦不堪言。所幸每時毒發,有不通和尚施以真氣驅逼,雖不能解,但也能夠解一時困苦。陸芳華面臨著隨時都有可能奪走自己生命的毒魔,早已由害怕惶惑而變得隨遇而行,放開一切心裏困擾。她不是修行的信徒,便能夠做到生死不驚,得其天意,順其自然,顯然是極具因緣的。不過這一切當然都離不開不通和尚的開導和影響。陸芳華這時對不通和尚由陌生也逐漸變得熟悉起來,就是不通和尚與少林派的恩怨,她也了知不少。這時她所經歷聽聞的世間瑣事,倒讓她得益非淺,原本少女單純的心懷也慢慢成熟起來。只是她終日與一個和尚在一起,她對不通和尚之間的感情也不斷加深,她這時總是視不通和尚為慈祥的長者,再後來便有種彼此互相依賴的感覺。

這種微妙的變化,不通和尚慢慢也有所覺,但他心懷佛法,一生雜念,便即寧定消彌化解。陸芳華受他佛說道教的熏陶,久而久知,竟也能消彌雜念,讓她對佛法修行甚是入緣。

這一日,行至河南地境,那可以說是少林派的天地,若是別人,明知少林派會尋自己的麻煩,定會繞道行走,但不通和尚卻“明知山有虎,偏向虎少行”,他個性向來狂妄,一路反而更加招搖,就好像生怕別人不會來找他麻煩似的。

陸芳華卻滿心惴惴不安,但又不便去說,只得任他作為,不過有時她也會關切的問上一兩句:“大師,我發覺你這段時間似乎有些不一樣了。”不通和尚這時都會“籲”的一聲,放緩馬車速度,笑道:“哦,是嗎?那灑家怎麽不覺得?”陸芳華不安的道:“大師,能給我看看你的手嗎?”不通和尚一怔,隨即淡然道:“灑家的手有什麽看頭,又不是長著七個八個的手指。”神色之間似有些亂。陸芳華瞧在眼裏,心中更是擔憂,說道:“大師,少林派的那個老和尚送給你的大還丹,你都給我吃了兩顆,剩下一顆你吃了罷?”不通和尚搖頭道:“我好好的吃什麽大還丹?”本來想說“灑家才不欠少林派的情呢”,但終是不便對她說。陸芳華如何猜不出,偏生她又不聰明,想不出用什麽好辦法騙他吃了,這大還丹倒是多少有些效用,陸芳華還是有感覺的。

不通和尚“駕”的一聲吆喝,將馬車使的飛快。陸芳華冥思苦想,終是不能得計,便問道:“大師,你手臂上的毒過了手肘嗎?”那日不通和尚和圓方大師對掌,手臂上的唐毒受力急上,那是早已突破了肘部,現在幾乎已到了肩膀,只是不通和尚刻意隱瞞,並不讓她知道,反而一路之上表現得極其開心,就好像什麽事也不會發生一樣。

一個人若是每天都保持著一種平和愉快的心情,顯然對人體健康是極其有利的一種養生之道,哪怕是他本身有個三病兩痛,只要保持心態良好,這病無形之中便也會愈痊了一半。關於這一點,千百年來無論哪一位名醫都說是毋庸置疑的。這個道理不通和尚如何不知,所以他不但是為自己,也是為了陸芳華,可謂用心良苦。

又行得十餘日,到了河南平頂山,這其間陸芳華因為一顆心思老是想著用什麽方法將剩下的一顆“大還丹”讓不通和尚吃了,這一花上心思,精神便也不好了起來,血液流轉不暢,那唐毒似乎極會見縫插針,平日裏毒性被不通和尚和圓方大師的“大還丹”神效的藥性雙重壓制,始終處於冷閉狀態,這時一旦得勢,如春風解凍,迅速活躍起來,從陸芳華的“關元穴”“氣海穴”往上猛竄,直沖“神闕穴”。

“神闕穴”是人體任脈的主要穴道,蓄丹田之氣,聚精元所在。古時練氣的術士多借重與“神闕穴”相對應的“命門穴”以陰陽調合來修身養氣。所謂牽一發而全動,“神闕穴”是心腦神氣通行的門戶,這番唐毒一旦直逼“神闕穴”,若那毒性長驅直入,勢必會毒行心臟而腐全身機能,所以這唐毒有如附骨之蛆,用內力去除不了,不但非得要以秘制解藥方可解毒,而且又宛如虎視眈眈的死神一般窺視在側,隨時見機發作,令人恐懼之極,這便是“腐屍毒”最可怕的毒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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